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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幸而太子妃一直无所出,皇太孙的位子才被谢良觌给捡了便宜。
他点了点头:“那,郡王妃是什么时候知道顾晏晏做了怀章太子的妾室?”
安南郡王妃道:“国破后,我们被流民冲散了,晏晏便下落不明,我一直再找她,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后来,”她顿了一顿,眼泪无知无觉的淌了下来:“后来,我嫁进安南郡王府的第二年,秋天的一天晚上,郡王突然带着我夤夜入了东宫,我这才知道,晏晏被怀章太子纳为了妾室,还生了个儿子,是怀章太子的幼子,她那时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一身的血,刚生下来的女儿被太子抱着给她看,”她悲伤的闭了闭双眼,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单薄苍白的就像一缕烟,风一吹就散了,她的手那么凉,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
韩长暮算了算顾晏晏生下那个女儿的时间,正好是十九年前,也就是说,她生下那女儿一年左右,怀章太子就坏了事,谢良觌被囚禁,而陈玉英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抱了个刚满一岁的女童回去。
陈玉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童视若珍宝,不惜将自己的女儿舍弃掉,而对这个女童的身世他更是守口如瓶,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半分。
这是十分反常的,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他既慎重又害怕。
若这个女童是陈玉英在外头的私生女,而他又执意让这个女儿入族谱,那他完全没有必要这般遮遮掩掩,更没有必要用嫡女来替换,直言相告便是了。
除非这个女童的身世来历会给陈家惹来杀身之祸,他才要这般缜密的筹谋。
这般思量下来,那个时间段里,能够掀起轩然大波的一个女童,只有巫蛊案的漏网之鱼了,而巫蛊一案中最大的那条鱼,当然就是怀章太子和他的亲眷了。
他下意识的移眸看了姚杳一眼,见她始终神情如常,心中不禁暗叹了口气,她连自己是陈家抱养的女儿都不知道,听到这些话,就更不可能想到别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微沉,隐隐有些晦涩:“那么,你从那以后,又见过那个孩子吗?”
他殷切的看着安南郡王妃,似乎想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安南郡王妃苦笑一声:“晏晏生下女儿一年后,怀章太子就坏了事,我求郡王去救那孩子,可还是晚了一步,怀章太子府里一片尸山血海,最后我才得了消息,怀章太子满门罹难,只活了晏晏给他生的最小的儿子。”她努力把满眼的泪憋回眸底:“我以为,这样的境况,刚一岁的女孩儿,是难活下来的,可两年前,谢良觌突然送了封信给我,说他的妹妹还活着,让我,让我帮着他找找。”
姚杳微微一愣,想到谢良觌在陇右道时的所作所为,不由的冷笑一声:“谢良觌也在找那个女孩儿,他看起来可不像那么顾念骨肉亲情的人。”
安南郡王妃诧异的瞥了姚杳一眼,疑惑道:“阿杳姑娘与他打过交道?”
姚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未深言。
韩长暮按下心中的疑惑,亦是冷声道:“他逃亡多年,都没有想到要找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却来找,我也觉得奇怪。”
《第一氏族》
安南郡王妃抿了下唇,斟酌了片刻才道:“因为,要打开那笔财宝的藏宝之处的最后一关,需要我,或者晏晏所生的一儿一女的几滴鲜血。我虽无所出,但晏晏却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谢良觌,那个女儿,我不知姓名,找了两年也没能找到,谢良觌其实一直在找她,我想是因为始终没有头绪,才会将那个女孩儿还活着的秘密告诉我,让我施以援手。”
“那圣人呢?圣人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韩长暮问道。
安南郡王妃想起往事便觉得羞耻,脸色格外难看,连一句尊称都不肯称呼了:“他,是二十年前获知打开藏宝之地最后一道机关的法子的,故而他,他,”她说不下去了,声音戛然而止。
韩长暮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已经理清楚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永安帝显然是知道了这些秘密,却又不知道顾晏晏还活着,且已经有了亲生骨肉,才会将目光投向了离他最近的,最容易掌控的安南郡王妃。
听到这些话,姚杳弯了弯唇,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永安帝显然没有想到看起来最容易掌控的人,最容易做到的事,却足足浪费了二十年的光阴,只落了个徒劳无功。
换做是谁都要气的呕出三升血来吧。
韩长暮听到姚杳的笑声,转头看了她一眼,越想越觉得姚杳的身世存疑,但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漏洞百出。
他没有见过顾晏晏,不知她长的什么模样,但她和安南郡王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想来长的应该有相似之处,那么作为顾晏晏的女儿,也应该与她长的有相似之处才对。
若当真如此,那么安南郡王妃在看到姚杳时,应当会起了疑心,继而试探查证,可他们在安南郡王府盘桓这几日,他并没有从安南郡王妃的身上看出端倪来。
如此一来,要么是安南郡王妃太会掩饰,要么便是他想左了。
但是有些疑问,他并不想当着姚杳的面问出口,私心里还是想要留一线余地的。
他思量道:“这副画的玄机在何处?”
安南郡王妃只犹豫了片刻,便吩咐人去一碗淘米水来,解释了一句:“当年,怕其他的东西太难寻,便定下了用淘米水。”
听到这话,姚杳起了好奇心,她知道许多可以显影的东西,但唯独不知道淘米水还可以显影。
说着话的功夫,便有婢女端了满满一碗淘米水走进来,轻轻搁在书案上,随后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这一翻动作,婢女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安静的都不像个活人。
姚杳心生好奇,不由得多看了那婢女的背影一眼。
安南郡王妃淡淡道:“这岛上养的都是哑仆。”
姚杳愣了一下,想起武侠小说里也有养哑仆的情节,原来这养哑仆不是杜撰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不知道这哑仆到底是天生便是哑巴,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安南郡王妃像是看出了姚杳的心中所想,深深看了她一眼:“阿杳姑娘倒是心善,不错,虽然这些哑仆有些是天生的哑巴,但还是有不少是幼年被拍花子的给拐了,继而弄哑,专门卖给富贵人家的。别看这些人都是口不能言的,其实买下来比寻常的仆从要贵上一成。”
“拔了舌头吗?”姚杳愕然,弄哑,人为弄哑,这要怎么弄
“灌一碗哑药下去,拔舌头是有可能伤及性命。”韩长暮淡淡道。
姚杳抿唇,若是从落地就不会说话,做哑仆也算是个谋生的本事,但若一开始是个正常的孩子,却因为哑仆能卖更高的价钱,就被人贩子灌了哑药,这何其残忍。
都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若是富贵人家没有这种养哑仆的嗜好,这些人也不必受这种折磨了。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且安南郡王妃和韩长暮都是身居高位,做惯了人上人,对于森严的等级和命如草芥的百姓早已视为寻常,姚杳抿了抿唇,不再说这些事情了。
安南郡王妃拿过一个已经用的半旧的毛刷子,刷子上的毛格外的柔软。
她先将四美图翻过来,随后动作轻柔的沾了点淘米水,在画的背面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
不知道这幅画做了什么样的手段,淘米水刷满了整幅画的背面,但是却始终浮在纸的表面上,并没有渗透进去。
安南郡王妃端了一盏灯过来,灯火洒落在画上,一道道水渍亮晶晶的。
姚杳以为安南郡王妃要用灯烛将画烤干,谁知她却将灯盏搁在了一旁,又捧了个青瓷香炉过来,在香炉里燃了一炷香。
不过片刻功夫,一缕青烟从香炉的缝隙中袅袅腾出,随风飘散,但却没有半点香气。
她将香炉搁在四美图的旁边,那青烟仿佛受了指引一般,径直往四美图上扑去。
“这是从吐蕃传过来的藏香,用这香和淘米水,便可令画中的机关图显影。”安南郡王妃隐隐有些傲然,盯着在画面上弥散开来的袅袅青烟,状若烟云山川。
藏香和淘米水都不难得,可放在一起却有奇效。
韩长暮和姚杳看着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一眼不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吹散了这丝薄烟。
不过片刻功夫,藏香燃尽,薄烟细细弱弱的被风吹散了,而画面上的淘米水也已经完全干透了。
在托纸上凭空呈现出一幅图,用笔如同铁画银钩,每一笔都转折犀利,入木三分。
这幅图绘制的密密麻麻,看的人头晕眼花,一时半刻根本看不出什么头绪来,但幸而白色的托纸将黑色的笔墨映衬的格外清晰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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