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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卧床歇息,一日再未能清醒。

赫连云天不敢将消息告诉达念,只派人回良淄说侯爷在长安仍有要务处置,今夜怕是要留宿城内,又教广平庄的胡一道仍按侯爷计策行事,余下之事等侯爷醒后再做计较。

玄甲军守在了院子外,公孙氏为他们准备了吃食,安排了轮换休息的场所。只是此处院落中,到底还是女子们的后院,众军士军令在身,不敢轻易走动。

到得二更时分,赵正终于再一次醒来。与前次不同,赵正醒来初时感觉浑身乏力,坐在床头定了定神之后,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头不晕了,肚子也不闹腾了。

只是觉着饿。

“侯爷醒了?”

高云婷端着一盘糕点入内,见赵正已是坐起了,便道:“侯爷今日来得突然,秀坊也未做什么准备。旁人到兰桂苑来,都是醒着来醉着走。侯爷却是反着来,倒是出乎姐妹们的预料。”

“高娘子莫要取笑了。”赵正尴尬地撇了撇嘴,今日是遭了暗算,谁知道那林氏贵为皇后,也会在酒中下毒。突然想起林小五来,他给了自己一张纸条,如今还没看过。不知他在纸条上说的什么,莫不是已经知道了皇后要对自己不利,是以出声警示。于是便掀开身上盖着的丝毯,却发现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换过了。

“这……我衣裳呢?”

“侯爷吐了一身,衣裳已拿去浆洗了,此时还未干。侯爷先喝茶。”高云婷斟了一杯茶,递上前来,赵正问道:“那我袖中之物,你们可看过了?”

“自然是看过了。”高云婷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赵正放下茶杯,拿过纸条打开一看,却见上边墨迹模湖,已是分辨不出字体来了。

“这上边写着什么?”

高云婷道:“妾也不知。浆洗侯爷衣物的是巧巧,她发现时便已是这般模样了。巧巧知道自己闯了祸,怕侯爷责罚,便连门也不敢进了。“

赵正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真乃命数也。

这事还真不能怪王巧巧,要怪只能怪皇后下手太急,自己全无准备。林小五给纸条的时机也非常紧迫,来不及看。也罢,不管他要说什么,等见到他了再问。

这小公公也是,玩的好一手神秘,那纸条不大,写不了几个字,当时便可直说,犯得着塞一张字条么?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中毒,看症状来得急又狠,确似中毒征兆,可如今深呼吸几遍,却觉周身渐渐恢复,呼吸顺畅,没有任何异常,方才醒来时还无力,怕是因为饿的。

这感觉倒还记忆犹新,当初在平凉那破屋中醒来时,就是这等感觉,喝了赵吉利一碗热粥,便活了过来。

高云婷见赵正要吃东西,便将糕点递了上来,“侯爷此时不宜食油腻荤腥,我让厨间温了一锅米粥,这便端上来。”

“甚好。”赵正点头,拿起一块糕点便陪着茶水先吃了起来。不一会,高云婷便呈上了米粥,赵正一口气喝了两碗,又吃了几块糕点,这才感觉好了很多,那种无力感消失不见,连头脑里也清醒了起来。

赫连云天知道赵正醒了,连忙进屋查看。见到赵正与往日无异,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嘴里长出一口气,趁高云婷收拾餐盘粥碗时,悄声道:“侯爷你可吓死我们了,你是不知当时情形如何,我在恭礼门前接到你时,你整个人便如睡了过去,喊都喊不醒。弟兄们担心你中毒,原本是想去叫个郎中。可公孙氏不让,说侯爷这情形不能外传。恰好她也会一些医术,便为侯爷诊脉治理了。

说到这,赫连云天顿了顿,见赵正神色无异,便皱着眉头,接着说道:“你猜她是怎地治的?”

“别学你家司兵赵吉利,赶紧地说!”

赫连云天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公孙大娘在屋中点了一小炉艾草,又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用酒水泡过的米包在你鼻前就那么推了一推,我还心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却不料就那一会功夫,我就瞧见有许多许多小虫子自侯爷鼻中钻了出来,粘附在那米包上。她还说,这是蛊。侯爷,蛊是个甚东西?为何如此可怖?”

赵正当即吃了一惊,自己不是中毒,是被下蛊了?这天杀的林氏,居然如此卑劣,使此等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她这是要写哪出剧本?自己如今已是被闲置长安,河陇也拢不到边,低调行事,好好做人。居然莫名地也被人算计,乃至遭到这般非人的对待。

这事得问个清楚,哪怕日后对簿朝堂,也要讨一个公道。

“公孙大娘呢?”

“在前楼招待客人呢!”赫连云天见赵正脸色变了几变,料想那叫“蛊”的玩意当真恶毒,便道:“这中宫显然是要对侯爷不利,侯爷要作何打算?”

“扶我起来!”

赵正心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必得水落石出,否则这长安还如何呆得下去?

赫连云天为赵正穿上了高云婷准备的外服,仔细整理了衣冠。方定时,院中护院军士忽然高声喝问:“何人?”却听一人答道:“工部右侍郎卢玄,请见上护军!”

“让他进来!”赵正吩咐道。

卢玄一脸焦急地闯进了屋子,见赵正安然后,便似松了一口气,“上护军可安好?”

“之妙来得倒是不晚。”赵正笑笑,“此时怕早已封了坊门,之妙是从你那挚友的院中赶来?”

“上护军就莫要讽刺下官了。”卢玄扶住赵正的肩膀,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道:“看来公孙大娘并未骗我,上护军这脸色欠佳,是病了一场。原本我也早该来探望的,只是一时有杂事在身,未来得及。”

赵正道:“兴庆宫营造已入正轨,之妙还日日扑在工地上?”

“倒也不是!”卢玄答道:“只是今日恰好与友人在芙蓉园游湖,去的时候好好的,想回来时,却发现南城已被府军封了,便是我这工部右侍郎的身份都不好使。好不容易芙蓉园解封了,城门还进不来,眼看天色已晚,便绕道东墙进城了。想来今日也是遭了罪,要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便就寻思来这兰桂苑,寻个相熟娘子慰藉慰藉。哪知刚一进门,便教大娘喊了去,说了你这事,我便来看看了。”

赵正打量了他一番,暗自摇了摇头。

编的倒是挺好听,可这也瞒不过自己。卢玄虽然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有一样,他没做掩饰。虽然屋内灯光昏暗,但赵正一眼便就瞧见他身上有泥渍,是衣物沾了泥后,用水抹去留下的痕迹,虽然十分地仔细,但泥印无论用水如何抹,它都会留有残迹。而且他脚上穿的靴子,进屋时也留下了厚重的脚印。靴边有泥尘,袍摆有污渍。他这分明是刚从地里回来,只差肩膀上扛柄锄头。

长安城里可没有泥地给他卢玄去刨。就算是芙蓉园,它也算在长安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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