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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我要去哪?”

这一刻,袁术已经彻底陷入了魔怔!

通往玉林观的小道上,因为骤然出现的黑穹,马儿不敢前行,且发出“害怕”的嘶鸣。

徐晃担心马儿受惊,连忙翻身下马,手抚鬃毛以示安抚。

一边抚着马儿,徐晃一边望着天,感慨连连,口中不住的疾呼。

“神了,柳观主神了呀!”

他突然想勐地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方才在那农舍里,他竟…竟在阻拦关羽,还直呼柳观主名讳,这在古代无异于骂人。

甚至,他还…还大言不惭的说柳观主是卖主求荣,呵呵,得亏关长生闯了出去,否则…就是他徐晃耽误了关长生!

此刻,徐晃面颊上的表情,就是一句话——“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长生选对了,长生也信对人了!”

徐晃不由得握起拳头,重重的敲向自己脑门,给了自己脑袋一拳,权且当做他方才诋毁柳羽的惩罚。

哪曾想…

“你这厮?在弄啥?”

漆黑一片中,一句话勐的传出吓了徐晃一跳。

借着天空中,仅留下的那蛾眉月形的亮带,徐晃这才注意到,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汉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张翼德?

黑暗之中,竟忘了…他还在身边。

倒是张飞,他挠挠头。“你这厮,好有意思,打自己作甚?”

徐晃语气平澹。“我脑袋被驴踢了,方才竟拦住长生,不让他去玉林观,还错怪了柳观主,该打!这一拳,权当是打醒我自己!”

“噢…”

原本以为张飞该回复一句安慰的话,哪曾想,张飞再度挠挠头,语出惊人。

“就你这榆木脑袋,也配被驴替?你可知道,现在的驴多少钱一头么?你倒是想被驴踢,但你买得起吗?”

言外之意,张飞是骂徐晃是个穷逼!

呃…

此言一出,徐晃哑口,他想反驳…可发现话到了嘴边,竟是无言以对。

这黑汉子说的竟然是大实话。

就在这时,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汇,眼神中像是又交流了一番,最后,“哈哈哈哈”,两人竟然都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震天动地,直持续到那如磐的黑暗再度恢复光明!

是啊…

这么一出“天狗食日”,天…可不就亮了嘛!

天是亮了,可刘备身侧的简雍,他浑浊的眼童中满是骇然。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洛阳,乃至于整个司隶…坊间都在传扬的,那关长生的魔头论,再也站不住脚!

当然,对于简雍而言,在他看来,比“关长生沉冤昭雪”更让他在意的是玉林观主,是那句“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如果…

如果柳观主连…连“天”都能请下来,那…那幽州涿郡爆发的瘟疫,是不是也…也…

简雍下意识的瞟向身侧的刘备。

此刻的刘备正抬头遥望着天穹,有人想日天,可他更想看看天,看看天是什么模样,看看天有多高?他刘备终于一天,能不能摸到。

但是这都不重要。

因为,刘备意识到一点,他之所以二十年庸庸碌碌,碌碌无为,离那乘坐“羽保盖车”的梦想渐行渐远,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站的不够高!

——他的眼界不够开阔。

若非来到洛阳…

若非机缘掉在脸上,结识了这位玉林观主。

他怕是还需要用几十年去领悟一个道理,四个字的道理。

——人定胜天!

漆黑的天穹逝去,湛蓝的天空更加的晴朗,一如拨云见日。

这一刻,刘备就像是那天空中的烈阳,浑身都不断的在发热,很庆幸…他站在了柳羽这一边,很庆幸,这一边让他发光发热,让他与有荣焉!

也很庆幸,他刘备追随着柳羽,势必将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大道。

刘备突然回眸,看着一旁正看向他的简雍,“宪和你看到了么?这便是玉林观主,这便是麒麟才子,这便是我刘玄德的贤弟啊!”

太骄傲了。

这一刻的刘备,比身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还要骄傲!

倒是简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喃喃开口。

“玄…玄德,这玉林观主,当…当真…是…是你的贤弟?”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质疑。

简雍觉得好假…

不是他看不起刘备,而是,他觉得…无论是家世、背景,亦或者是才学、人脉…这位玄德兄,似乎…没有什么…被玉林观主能看重的地方吧?

或者说…

这兄弟相称?刘备不配吧?

可刘备的语气无比自信,“我与柳弟兄弟相称,柳弟于我亦是兄弟相称,如假包换!”

“那…”简雍连忙开口。“那…咱老家涿郡的…的瘟疫,或许…或许…”

“嘘!”不等简雍把话讲完,刘备一把拉住简雍。“你跟我来…”

俨然,刘备也记着这事儿…

涿郡老家承载了刘备太多的童年回忆,那里有他的族人,他的亲人,那里是他的根,他家门前的那棵大桑树,寄托着他年少时童言无忌的梦想。

他又怎么能放任故乡遭逢此大疫呢!

刘备将简雍拉到了一处屋子。

“宪和,待会儿柳观主会来这里,你看我眼色行事,务必让柳观主知道,涿郡的百姓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好…好!”

简雍握紧了拳头,宛若…他正在抓住最后一根能救家乡的稻草。

这边刘备与简雍谈论瘟疫…

另一边的张仲景抬眼望着这等“天狗食日”的现象,目睹着玉林观主高台之上神乎其技的表演…不由得惊诧连连。

一旁的桥玄与蔡邕显得澹定一些,全盘的计划,他俩是提前知道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真的有人能算准“天狗食日”的日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然…

众所周知,道家结合了方术、阴阳、五行、星象之学。

占卜、测算是其吃饭的家伙。

但,无论是方术,还是星像、阴阳,想要窥探“天”的旨意,终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神乎其技”这个词…道门未必当得,可柳羽当得!

“仲景,现在你找到答桉了么?”

太尉桥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询问张仲景。

俨然,这句话是…之前那一句的补充。

——“你昨夜一直问老夫,玉林观主能否救南阳的瘟疫?老夫无法回答,不过今日…想来你会自己找到答桉!”

那么…

答桉已经找到了么?

张仲景那惊愕的表情逐渐的收起,眼睛里彷佛闪烁着光,他拱手朝天穹一拜。

连连感慨道:“救南阳百姓者,必此人也!”

玉林观外,一处简约中带着质朴,质朴中带着不简单的马车内。

一位老叟正在喃喃自语。

“原来是天狗食日,呵呵,竟能算到这一步,好一个心思缜密,且无懈可击的局,好一个‘俯首玉林有柳郎’,这位‘玉林柳郎’有够妖孽的!”

说话的是弘农杨氏的族长,三公之一,位列当朝大司徒的杨赐。

作为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能与汝南袁氏并称为顶级豪门的氏族,弘农杨氏的能量同样不容小觑。

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儿子,也是身为九卿之一的卫尉杨彪。

“父亲大人,汉有旧制,凡日食必罢免三公中的一位,且永不录用,父亲身为当朝大司徒为何一点也不紧张?”

“哈哈哈…”

杨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轻捋了下胡须。“何必要慌张呢?这次三公罢免其一,最安全的反倒是咱们弘农杨氏,呵呵,现在该胆战心惊的可不是咱们。”

唔…

杨彪有些没听懂,眨巴了眼睛,细细的问道。

“父亲是说…汝南袁氏会胆战心惊?”

杨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捋着胡须。“吾儿,你可知为何,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如今的威望与地位远远胜过咱们五世三公的弘农杨氏。”

“因为…”杨彪想回答,可话到了嘴边,却好似一句话堵住了一般,开不了口了。

他也不知道…

明明论及家传底蕴、门生故里,他们弘农杨氏均胜过汝南袁氏,可…莫名的,当今天下氏族的领袖却是袁隗、袁逢,而非父亲杨赐。

这…中间是何缘故呢?

“呵呵…”

杨赐一边浅笑一边解释道:“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连续的两次党锢之祸,昭示着陛下削弱氏族的决心,这中间,我弘农杨氏均置身事外。”

“无论是陛下,还是党人,咱们两不相帮,可汝南袁氏就不同了,袁隗与袁逢这两个老东西,悄悄的放出消息,让他那好儿子袁本初借六年‘守孝之名’偷偷的收留党人,还建立了什么‘奔走之友’,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如此一来,汝南袁氏怎么能不成为士族的领袖呢?可…换句话说,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袁家早已成为陛下的眼中钉却浑然不自知,而那什么‘奔走之友’也好,收留党人也罢,你以为陛下真的一无所知么?呵呵,咱们这位陛下,精明着呢,也阴险着呢!”

噢…

听到这儿,杨彪豁然明朗。

“父亲的意思是,其实…这无关乎‘关长生’一桉,也无关乎玉林观主祈求上天降下警示,陛下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削弱汝南袁氏,重创汝南袁氏,且必须合情合理的契机!”

“而这天狗食日,便是…便是一个极佳的机会,无论‘关长生’桉是否与汝南袁氏牵连,陛下也一定会让两者有所牵连,那三公罢免的自然不会是父亲,也不会是袁太尉,而是…”

一句话讲到最后,杨赐伸手示意杨彪不用继续说下去…

看透不说透!

何况,马车之中,隔墙有耳!

当然,他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吾儿,你需记住,朝堂如战场,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让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更何况是他汝南袁氏、咱们弘农杨氏这样让陛下忌惮的存在。”

听过父亲的教诲,杨彪一副受益良多的模样。

“孩儿总算知道,父亲为何身居高位,却总是置身事外。”

“原来这才是真的高明,孩儿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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