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鲸白齿雪山,箜篌所悲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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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一番感慨。
柳羽却是不假思索的道:“胆识、果勇、忠义,再加上始终秉承着‘公理’与‘正义’,足够渡过这条河!”
柳羽连续开口:“上一个像云长这般绝望的,是我另一个好兄弟,他名唤曹操,字孟德,我唤他阿瞒,那时候他的父亲被押入牢狱,他遍寻官吏也未曾寻觅出破局之法,我听玉林观中道徒讲,他也来到过这里,口中吟的话与关大哥倒是很像。”
“他说什么?”关羽突然对这个名唤‘曹操’的家伙,生起了一丝好奇。
“他说‘青天在上,黄土在下,我都够不着,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究竟如何,才能渡过这条河’!”
“最后,他渡河了么?”关羽关切的问。
“至少,读过了眼前的那条河!”柳羽语气变得严肃:“不管关大哥信不信,人的一生,其实会遇到许多次‘长河’,每一次都会让人彷徨与无措,‘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可真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就升华了!”
言及此处,也不知道是为了加强语境,还是有感而发。
柳羽长叹道:“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吟及此处,柳羽加重了语调,吟出了最后一句: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作品《公无渡河》中的诗句,意思是古时有一个狂夫,他披头散发大清早便冲出门去,要徒步渡河。
别人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只有他的妻子前去阻止他,在后面喊着要他不要渡河,可是他偏要向河里跳。
勐虎虽可缚,大河却不可渡,这位狂夫果然被水所溺,其尸首随波逐流,漂至大海。
最终,狂夫被那白齿如山的长鲸所吞食,他的尸骨挂于长鲸的雪齿之间。
其妻弹着箜篌唱着悲歌,可惜她的丈失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这儿,关羽似有所感慨。
也重复着吟出一句。
“箜篌所悲竟不还!”
关羽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向外吐,每一个字都像是刀锋,切割着他的心和尊严。
“所以,柳观主为何这么执着?为何要执意助关某渡河?”
“因为,这一次我帮你渡河,下一次,我溺于河中时,你便会拉我一把!”柳羽的语气无比的坚定。
关羽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关某何德何能?能得柳观主如此器重?”
柳羽抓住了他的手。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我有一个计划,或者说是一个渡河的方法,需要关大哥极大的勇力与胆魄!但终究,我没有完全的把握,‘虎可缚,河难凭’,究竟是‘溺死流海湄’、‘白齿若雪山’,还是‘公无渡河’,就这么逃避一辈子,这还需要关大哥自己去抉择!”
这一句话落下…
柳羽顿了一下,将他的计划娓娓道与关羽。
反观关羽,他听着柳羽的话,注视着宽广的河面,彷佛这河面能吞噬一切的洪流!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
一身武力下的他,浑身竟满是无助的茫然!
他也第一次,面对着“公无渡河”,还是“公竟渡河”的抉择…
终于…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开口了,与之相伴的,还有那坚毅、果敢到极致的眼神。
…
…
洛阳南街,金乌巷,袁府。
一间偏房内,隔着老远就传出袁术的咆孝。
“他明明在里面,我的人亲眼看见,我就不知道爹在怕什么?只要搜出那魔头,什么狗屁桥玄、张让?他们说的清楚么?”
有仆人从冰室取来冰块要敷在袁术那肿胀的面颊上。
可此刻的袁术怒不可遏,一次次的将冰块砸在偏房中,不少花盆、花瓶均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三弟,三弟…”袁基连忙按住袁术的手。
“叫我二弟!”袁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激怒之下,袁基不敢惹怒他,连忙改口。“二弟,你别闹了,父亲进去那玉林观,也搜了那偏房,没有…根本就没有搜出那魔头!”
“不!可!能!”袁术怒目圆瞪…“我的人亲眼所见,他趁夜进了玉林观…先被藏在柴房,待得柳羽回来后,才转移到偏房,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
“事实就是没有!”袁基用力的晃着袁术的肩膀:“若是他们不让爹搜也就罢了,爹岂会善罢甘休?单单士大夫间的口水就能淹没了他玉林观,假的都能传成真的,可偏偏那些偏房爹也看了,真的没有找到,众目睽睽,这还能如何?”
“可恶…”袁术咬牙切齿。“一定…一定是转移了,是藏起来了,若是带人进去搜,一定能搜到!等我…等我好了,我再去…再去…我与玉林观不共戴天!”
“二弟,别说这些了。”袁基从丫鬟端来的盆中捧过一块冰块,敷在袁术的脸上。“今早的阵仗你还看不出来么?玉林观背后撑腰的人是陛下呀!有陛下护着,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还能搜么?”
“那…那就不管了?”袁术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多好的机会,将这群…这群‘乱党’一网打尽,这是多好的机会,让道人永远抬不起头,永世不得翻身,就…就这么放弃了?”
袁术目眦欲裂。
一句话喊得恨不得整个袁府都能听到。
“你小点声!”
骤然的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袁术扭头,这才发现父亲袁逢正踏步走来。
“爹…爹…”
尽管被爹打了,可袁术并不记恨…经过大哥袁基这么一讲,他更能理解父亲的难处。
“骂骂咧咧的像什么样子。”袁逢看着袁术,眼神中带着关切。
“爹…不能这么算了呀!”袁术咬牙切齿。
“…爹自有安排。”袁逢比出食指示意袁术不要嚷嚷。“只要那关长生没有走出玉林观,那于玉林观而言,就始终笼罩在危险中,爹已经派人秘密的盯着那边,但凡有风吹草动,咱们再做计较!难不成,那关长生还能在里面隐姓埋名,龟缩一辈子?”
“爹…若是那关长生真是个缩头乌龟?”袁术继续道。
“呵呵。”袁逢冷笑一声,他感叹道:“一个缩头乌龟,敢手起刀落就是六条人命么?这样的人,能藏得住才有鬼!”
言及此处…
袁逢的眼神如利刃般锋利,今日被迫掌掴袁术,这仇…他记下了!
…
…
一间酒肆的雅间内,袁绍穿着崭新的衣服,洋洋得意的走入。
雅间内,颜良和文丑早就负手焦急地等待着他。
看到两人,袁绍的脸色变得凝重:“解良县一别,两位还好么?”
颜良焦急的说道:“袁公子替我们做主啊…”
说话间,“啪嗒”他直接跪了,文丑也直接跪下,两人均是魁梧的汉子,腿上的力大,跪在木地板上,直让地板“冬冬”作响。
“你们这是作甚?”
袁绍连忙扶起两人,故意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紧接着,他的眼眸暗沉了下来。
“怪我,那一日…安排颜县令与秦老爷撤离,可谁曾想遇到了关长生,护卫拼死之下救下了我,可…可两位老爷却…却被关长生斩于刀下,就连…就连首级也…也…”
说到最后,袁绍用手捂着眼睛。
毕竟是编的,要做出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可偏偏,这事儿,他洋洋得意,很想笑!
哭?哭得出来么?
假眼泪,才更勉强。
当然,袁绍遮掩的很好,他用丝啪擦拭过眼睛,丝啪上提前就沾上水,就好像他留下了许多泪水一般。
“还有…还有窃天坞,这关长生竟在窃天坞的水中下毒,不过半日毒死了整个窃天坞的妇孺老幼,我…我藏在树丛,亲眼目睹,只觉得胸腔中满是怒火,却…却终究无能为力,我…我不是这关长生的对手啊!”
说着话,袁绍就要向颜良、文丑两人跪下,以此表达他的痛惜、哀婉之情。
只是…
跪,这只是个形势而已!
不出他所料,颜良、文丑哪会让他跪呀?
两人连忙扶住袁绍,如今的袁绍可是他俩心中的光,比“白月光”还要亮的光。
“袁公子…袁公子大恩,我兄弟铭记于心…”文丑连连道:“只是…还望…还望袁公子替我兄弟报仇雪恨,我们兄弟当为袁公子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再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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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表态过后…
颜良也拱手道:“主公,请受颜良一拜!”
主公,这两个字一出,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道,作为宾客、门客,那随时能走,可一旦分了主、从,那就是一辈子吊死在这棵树上,不能背弃…
否则,会被天下耻笑,不容于世。
“主公,也受文丑一拜!”
文丑也表态认主…
这下,袁绍心里更加得意洋洋。
这趟解良郡,不虚此行啊!
“两位…”袁绍扶起了两人。“两位虽家门没落,可均是武艺高强之人,纵是一时落魄,又岂会一世落魄。”
颜良和文丑连忙继续开口:“我兄弟今日认主,并非我二人下贱,恰恰相反,乃是为了家仇与富贵,袁公子如今展露手脚,已让我等钦佩不已,日后必成大器。”
“袁公子能看出我二人不会一时落魄,我二人如何又看不出,未来袁公子势必飞黄腾达!我们兄弟无依无靠,能做的,只是凭着一身勇力,在这世道中寻一个去处,投一方英主!”
“好!”袁绍故意沉吟许久,面色微变,良久方才开口:“既然如此,那从今往后,两位的血仇便是我袁绍的血仇,两位的仇人,那河东解良关长生,亦是我袁绍的仇人,只是,我与两位的关系,断不可让家父、家弟知晓!”
“这是自然!”颜良郑重道:“平素里,就当我二人是袁府的部曲,私下里,我兄弟自是知晓,袁公子乃是我二人之主公!”
“善!”一个善字,袁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两位兄弟,今时今刻,便有一个为两位兄弟报仇雪恨的良机。”
唔…
颜良与文丑均是一怔。
袁绍的话则还在继续。“如今那关长生就在玉林观,只是…这玉林观有天子庇护,我们搜不得,但…他绝不会久藏于此,依着我对柳弟的了解,他势必不会束手待毙,将有所动,而明日便是他提及的‘最后一日’。”
“你二人务必听我吩咐,明日…关长生必出现在玉林观中!我要你二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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