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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脚羊?

意思是根本未将李氏当人看,而是当成了肉食一样的牲畜?

元恪脸色突的一冷。

前晋叛将张方吃过,后赵太子石邃吃过,前秦皇帝符登也吃过。但当时鲜卑内斗,跖跋氏正与慕容氏打的你来我往,暂未入侵中原,还真就没干过这等行径。

那高肇此时提起晋末旧事是何居心,难不成是在暗示朕,有人想借此机,挑起元、汉之争?

微一侧目,虽未从于忠、元怿、元雍等元族重臣及宗室脸上看到异色,但明显可见刘芳、崔光、李歆等人面上浮出了几丝不贲之意。

皇帝募然一惊。

他最恨的,也最怕的,就是鲜卑贵族反攻倒算,妄图推翻汉化……便如甫一登基时,被他连诛的元禧、元祥等人。

是不是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此时必须表明态度。

“谁下令缚的?”

“咚”的一声,候刚远远的跪在殿门之处,磕头如捣蒜:“陛下明见,臣绝无此心……只因郭氏勇不可敌,臣担心会对陛下不利……”

“哦,原来如此?”

候刚都未说完,就被皇帝幽声打断,“而后,你便将三十余久经厮杀,悍猛如虎的军汉,连同郭氏一并送到了朕面前?怎就未每人发一把刀呢?”

“噗嗤……”元悦没忍住,竟当场笑出声来。

心里还想着,皇帝怎知这三十余尽是久经杀场的厮杀汉?

元恪狠狠的瞪了元悦一眼,又道:“将候刚押到端门,缚于华表之上,让他也尝尝这等滋味……”

候刚双眼狂突:身为宿卫,他怎会如此不知轻重,让不相干之人近至皇帝身边?

本是要解开郭氏的,是高肇假传谕令,令禁卫带进殿的……

他刚要争辩,猛听于忠一声厉吼:“来人,带下去!”

你若不是想先声夺人,公报私仇,高肇哪来的机会?

自己蠢,就不要怪对手太聪明……

元雍则气的想骂娘:候刚简直活该!

高肇备受宠信,权倾朝野,难道只是因为他敢背锅?

是因为他最了解皇帝,就如止痒,总是能挠到陛下最为敏感之处,知道皇帝最喜什么,最忌讳什么。

这样的人物,最擅见缝插针。你敢给他露个针尖大的窟窿,他就能给你吹出一道龙卷风来。

见识了吧?

经他这一顿搅混,刘芳、崔光之流想不同情郭氏都难。就连皇帝也是如此,便是郭氏真有罪,九成九也会被从轻发落……

正暗骂着,又听皇帝喝道:“抬起头来!”

随即就如尺子划过的一般,三十余人齐齐的一抬头。个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

就如迎面有千军万马杀来,元恪心中突的一震。

若非手上沾满了血,怎会个个都是如此冷冽?

而李承志的擅战之名,无疑就是这帮家臣为他搏出来的……

感慨间,无意掠过郭玉枝,皇帝猛的一滞。看看郭玉枝,又看李承志,再看看郭玉枝,再看看李承志。

怎就如此之像,还这般年轻?

看着哪像母子,说成双生姐弟,也绝对无人怀疑。

再一细瞅,郭氏脸上泪迹未干,眼中还透着几丝惊惧,分明就是我见忧邻的娇弱佳人,但怎就比奚康生、杨大眼之流还要勇猛?

心下一叹,皇帝又冷声道:“元乂,你可知罪?”

元乂头皮猛的一麻:怎会如此?

皇帝问都未问经过如何,三司也未审定,怎就突然判自己有罪了?

他猛一抬头,往于忠、元雍等人脸上扫去。元雍自知事关重大,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只是瞅着脚下,连眼神都未斜一下。

只有于忠眼珠直往下垂,意思是让他应下来。

怎可能?

便是要死,也该死个明白才对?

急切间,元乂猛的翻起身来:“秉陛下,郭氏入城之时,只提及来自关中,要入京寻亲,并点明是姑臧伯,才让臣误以为诸般财货皆是姑臧伯贪贿所得……

之后诸般,皆是怕引起百姓围观,堵住城门之权宜之计。便是臣让禁卫攒射,也只是虚张声势,以及尽快慑服李氏之众……至于见财眼开,谋财害命等,更是无稽之谈,望陛下明查……”

明查?

朕问的是这个么?

皇帝幽声道:“朕只问你,近百禁卫,皆是甲胄齐备,刀弓在手,怎就会被一介弱女子执一条木棍,杀的溃不成军?至于你……”

稍稍一顿,元恪看了看元乂腿上的伤,又瞅了瞅比郭玉枝还要柔弱三份的张京墨,万分不解的问道,“七尺大汉,且是利刃在手,竟能被人质反杀一刀?”

陛下啊陛下,那是木棍么?

是足圆一尺,长有丈余,至少也有二十斤往上重的辕木。你去军中看看,能单手挚的如同令旗般的能有几人……

正自抱怨,元乂悚然一惊:原来皇帝恼的是这个?

惊惧间,元乂竟生出几丝急智,咬牙道:“秉陛下,故有郭氏勇悍之因,但也并非是臣等无能……而是因心慈手软,怕误伤人命,故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样啊?”

不知为何,明知元乂是狡辩之词,皇帝竟也不生气。而是转过头来问着郭玉枝:“郭氏,你可知罪?”

想起李承志的交待,郭玉枝猛一低头:“宫城之下擅动刀兵,且殴伤了朔平司马与诸多禁卫,这两桩俱是大罪,民妇自是知罪!”

委实太过出乎预料,元恪都有些懵:“既已知罪,为何还要敲那登闻鼓?”

意思是你还告那门子状?

“陛下明鉴……”

郭玉枝一声泣诉,声音好不悲凉。眼泪“簌簌簌”的直往下掉,好不可怜。

“被朔平司马扣押之财物价值何止千万金?这些财物,俱是以备我儿购宅、娶亲之用。若是丢失,妾以何颜面叩见李氏之列祖列宗?

故而斗胆请见天颜,以求陛下主持公道。无论是斩是剐,妾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能将城门所扣之财物归还予我儿……”

“多少?”

皇帝都以为听错了。

千万金?

莫不是郭氏一时情急,将“千万钱”误说成了“千万金”?

“两千真金、三颗宝珠、二十余方世所罕见之美玉,便是以铜论,价值至少也该在千万斤往上……”

“胡言乱语!”

原本病恹恹的伏在榻上,看着快要死了一般的元乂突的一个激灵,竟靠着一条腿站了起来,指着郭玉枝就骂:“两千真金不假,但那三颗玉珠玉面稀碎,黯淡无光,连常见之翠玉都不如,何来的罕见之说?”

说着,元乂竟冷笑了起来,“至于你这妇人所言的二十余方美玉,皆是一碰就会碎成石渣的无用之物,竟被尔狂称‘价值千万’?莫非你自知必死,故而来讹诈于我?”

郭玉枝又往下一拜,哭道:“民妇怎敢在御前妄言?是与不是,一见便知,望陛下明断?”

对啊。

到底是不是,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皇帝一指刘腾,令他将元乂所扣之物尽皆呈了上来。

一听是三颗碧玉宝珠,李承志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再一听“一碰就碎”,心中更是确定了十成十。

好个元乂,赔不死你?

不多时,几个力士或抬或抱,搬着几口箱子入了殿。

均不大,也就尺许方圆,但其中四口,竟是各由四个力士抬上殿的。

等打开箱盖,一抹金黄映入眼帘,众臣不由一滞。

财帛动人心!

莫说郭氏所称的“千万金”之巨,便是这些真金,也足够元乂铤而走险了。

又往旁边看去,但见三口小箱内各置有一颗绿珠,约有拳头大小。也确如元乂所说,玉面稀碎,黯淡无光,比之常见的翠玉还不如。

至于另一口箱中的几块石头,只是泛着几丝莹绿,更不见出彩之处。

看了一阵,众臣狐疑的盯着郭玉枝,好似在问:就这几样事物,怎就值到千万金之巨了?

郭玉枝眼神微凝,看着李承志:“承志,且将玉珠呈于陛下,再以衣物蔽之……”

这些尽是李承志赴河西时捣鼓出来的,他不比谁清楚?

装样子罢了。

李承志微一顿首,抓起其中一颗,轻轻放于皇帝案前。又恭身朝两侧的于忠、刘芳、崔光、刘腾等人道:“烦请诸位公卿助之:以袖遮光,便可一睹宝珠之真容……”

“竟要遮光才能一睹真容,莫不是垂棘或悬黎(夜明珠)?”

崔光边上前边狐疑道,“莫说这般大的三颗,便是将你李二剁碎了按两卖,也卖不来鸡子大的一枚……”

嘴里讥讽着,依李承志所言,几个举起宽大的袍袖,将珠子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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