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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噼啪啪”的响声渐次响起,初时稀疏,很快便密集起来,在枝叶间、在宽檐下,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鼓点。
王缙这才挥了挥手,将跪伏在榻前的丰腴侍女赶开,径直来到窗前。看着渐渐稠密的雨丝,心中不由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珠帘重重如瀑,无边无际的雨幕倾泻而下,院中花草避无可避、被这雨势打得东倒西歪。满院积水欢欣雀跃,成百上千的水泡鼓起、碎裂,再鼓起、又碎裂……连成一片沸腾的奇景!
骤雨携着寒凉的湿气,不绝如缕,落在阶前,迸碎成无数剔透的水晶。
寒气透窗而入,扑在王缙身上,登时激灵灵连打了几个喷嚏。那丰腴侍女早已爬起,乖巧地取来一件襕袍,默默给他披在肩头。
王缙眉头不住地皱起、松开,终于将那一股无明业火压下,徐徐开口道:“你快去……差人即刻出宫,瞧瞧城中有何异状!方才那一道霹雳,当真匪夷所思……”
丰腴侍女已应声而出。王缙才又将目光移至书案上,看到那刺眼的圣谕、恨不得一把撕得粉碎。
沉吟许久、才抬起双手,将录着圣谕的经折小心收起,存入书案一角的樟木匣中。心中已在慢慢盘算,在自己动身前、为数不多的时日里,自己当如何布局,才能反戈一击?好叫明德殿上那些令他难堪之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自己神剑在手,已然比那太子殿下、洛阳府衙、洛城行营、道门释门、甚至祆教余孽,占了不少先机。只须以剑为饵,稍加布置操纵,便能叫各方闻风而动、甚至刀兵相向。届时坐收渔利者,还须是他太微宫使王缙……
灯影微晃,人影在墙。
瘦长的青灰色,顺着脚跟,斜斜攀援而上,愈远愈淡、愈淡便愈宽广。
毫无征兆地、刘木匠双手蓦地扬起,指缝间已多出六枚四方钉。不待杨朝夕、洛长卿出言劝阻,六枚四方钉已化作六道黑线,直抵李长源眉心、咽喉、双目、心口、小腹六处要害。钉出无声,钉至无影,叫人避无可避。
李小蛮朱唇张大,连惊呼也才刚刚发出,那六枚猝发即至的四方钉、已欺至李长源身前三尺之地。
众人只见李长源右手微颤,横在两足之上的“三清玄黄尘”登时腾起。马鬃束成的尘尾顷刻炸开,旋如圆盾,反守为攻,便向六枚四方钉扫落!
“噗噗噗噗噗噗!”
六声闷响,瞬时齐发。又听几声“叮呤”细响,那六枚四方钉已被拂尘裹住、甩在了一旁墙角。
刘木匠一击不中,当下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出手。
李长源长身而起,“三清玄黄尘”已收在了臂弯处,向刘木匠拱手一礼道:“恕贫道眼拙!竟将尊驾这三寸铁钉、误作了蜀中唐门暗器‘丧魂钉’,实在多有冒犯!只瞧尊驾方才这一手打穴之法,倒像极了南诏国点苍派的路子。却不知尊驾师承哪一位隐士高人座下?”
刘木匠依旧木讷,连发怒竟也不动声色:“哼!手法再妙、也敌不过道门正宗,道长不必过谦!刘某游历中原多年,早忘了师承出身,又何必重提?倒是手上这几根‘四方钉’的功夫、确是脱胎于点苍派暗器‘丧门钉’。与唐门‘丧魂钉’不过一字之差,常被混淆,难免以讹传讹。
至于蜀中唐门,本就亦正亦邪。偏偏江湖上有一干宵小之辈,常假托唐门之名、而行奸盗之实,叫世人愈发觉得唐门乌烟瘴气。刘某虽不屑与唐门弟子为伍,却也分得清黑白曲直。劝道长万不可以偏概全,以为唐门皆是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之徒。”
杨朝夕、小蛮立在一旁,见刘木匠对答如流,俱是目瞪口呆:
原来刘木匠虽不喜说话,却也并不结巴,之前拙嘴笨舌的模样、竟是装给旁人看的。直到此刻被李长源猜到来处,才索性透出些底细,只是依旧不肯以真名姓示人。再去瞧那依旧木讷的脸庞,杨朝夕甚至怀疑、这一张脸也是胶皮面具,只是他不肯再揭罢了……
此刻,连一直与“贱籍四友”相交莫逆的洛长卿,也是大吃一惊:“刘兄弟……原来、原来你竟是南诏国点苍派的高徒……又怎会何流落江湖、混成这副模样?”
刘木匠面色如常:“洛大哥见笑。咱们行走江湖,谁不是留着三分心眼?谁又没有陈年故事、秘密隐私?何况我‘贱籍四友’既决意退隐,自然要改装换形、隐姓埋名,免得被从前的仇家寻到。呵呵!”
李长源将刘木匠方才一番话、消化了半天,才又拱手道:“那‘丧门钉’暗器尖头锋锐,尾有倒钩。到得尊驾手中,却改作了圆头秃尾的四方钉,只作打穴困敌之用,并非欲伤人性命。尊驾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
刘木匠略一抱拳:“道长谬赞!掩人耳目罢了。”
李长源见他眼中戒备之色尽去,这才将心中真实想法道了出来:“尊驾!贫道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刘木匠目光微凝,却还是接口道:
“道长不妨说来。若是不难、刘某自当量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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