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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甫遇他们是知道的,是杜重威怕他冲撞耶律德光,被软禁在了营帐中,只是这虎刺勒,怎的没有跟来?
杜重威有点讪讪的,他拱手回答道:“皇甫遇生性莽撞,虑其冲撞陛下,便让其在营中待命。
至于虎刺勒,臣亦实未注意,想来不会走远,臣请派人探查。”
耶律德光脸色不变,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且让皇甫遇来晋见,至于虎刺勒,他若是不辨真主还敢逃离,日后定有他后悔的时候。”
十二月二十五,耶律德光封杜重威为太傅,李守贞为司徒,尽数吞并六万余晋军。
而且他这次也学乖了,并未立刻直接挥军南下,而是先准备占据河北之地,再做打算。
二十六日,耶律德光以杜重威为先锋,引大军到恒州城下,杜重威亲自出面命守将王周开门投降。
王周只有二千守军,且未必都肯与他死于此地,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后,他在城头大哭。
“受晋厚恩,不能死战而以城降,何面目面行见人主与士大夫乎?”
哭罢,王周径直返回署衙,寻了一斗烈酒一饮而尽,随后便要抽刀自刎。
而王周两个儿子知道父亲神色不对,一直暗中跟随,见王周要自杀,害怕此举激怒契丹人,飞扑过来抱着大腿嚎哭劝说。
“大人尽了忠臣之节,子孙徒呼奈何?”
这时候,在署衙中的恒州军校也赶过来苦劝,他们一起抱住王周,半挟持着他往东城门而去。
耶律德光顺利进入恒州城,当即册封王周为武胜军节度使,数万契丹兵马,终于不用在于野外露宿了。
而契丹大军进城以后,耶律德光只修整了一日,就迅速做出了调遣。
不搞兵事,改玩政治以后,耶律德光终于有了发挥能力的时候。
他没有急着南下,而是派大将麻答,带着辽军以及投降的晋军一万,向北去往代州。
代州刺史王晖见数万兵马至代州城下,其中更有不少的晋军降卒,方才得知杜重威已经献了大军投降,当即也不含湖,立刻滑熘的也选择了投靠。
这一下,契丹人没有南下,反而以两万兵马占据了代州。
代州及雁门关一带,历来就是太原的北大门,契丹人在这里屯兵两万,立刻就把刘知远的河东兵给吸引到了猩县一带,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耶律德光遣汉奸耿崇美取易州。
这耿崇美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但在历史上,他们是与韩德让家族齐名的标准契丹化汉人家族。
耿崇美更是娶了耶律德光的族妹卫国夫人耶律氏,此时身份地位远在韩家之上。
易州刺史郭璘,也是代北武勋的一员,他是上次晋军打破易州后,留任易州刺史的。
更可以说是晋军白团卫村大战胜利后,唯一保有的战利品。
郭璘此人,治军严谨,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很受士兵和不堪契丹奴役之民的尊敬。
易州临近幽州,郭璘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使得耶律德光视他为眼中钉,几次攻打都不能克。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因为易州军民之所以支持郭璘,除了契丹人压榨太狠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被晋军的强大战力所激励,有强大的晋军可以依靠。
但是现在,晋军自己都投靠了契丹,他们还怎么守?谁也不想硬往死路上去。
于是耿崇美兵马一到,易州将吏兵卒争相投靠,郭璘完全无法制止。
绝望之中,郭璘只能箕坐城门中,大骂耿崇美。
耿崇美与赵延寿一样,都具有汉奸的共同特性,那就是他能做,你不能说,说了就急眼。
郭璘没骂几句,恼羞成怒的耿崇美,抽刀就将郭璘杀害。
占据易州和代州这两关键之地后,耶律德光再遣张彦泽去叫开定州城门。
这张彦泽本机是定州义武军节度使,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定州。
至此,耶律德光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于是他强行将皇甫遇召到恒州城中。
我光哥不单是要皇甫遇投靠,还要让皇甫遇为他效命,带领大军南下攻灭晋朝。
这纯纯的是恶趣味,耶律德光就是想压服这样的忠臣义士,以此来达到他自觉已经摧毁晋人抵抗之心的征服感。
皇甫遇被辽军用马车拉着进了恒州城,昔日雄壮的大汉,已经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了。
因为自杜重威投降之后,皇甫遇除了狂饮烈酒买醉以外,几乎就没有再吃过东西。
耶律德光驻跸之地大门之外,十几个人满脸愁苦的看着皇甫遇,皇甫遇顿时就是一愣。
因为十余人中,顶头就是他长子和侄子,两人都是随皇甫遇出征,而被契丹人拿住的。
其余人等,也都是皇甫遇的腹心兄弟,那个在安阳河畔仓皇之中,把自己坐骑让给皇甫遇,然后又被他返身于万军中救出的杜知敏也在。
契丹人虽然没明说是要干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皇甫遇惨笑一声,推开契丹士兵来拉他的手,自己走入了屋中。
耶律德光还真没想到,所谓的南朝硬汉,汉儿豪杰,竟然如此软弱,全程只是点头,并无其他言语。
耶律德光只当他已经压服了皇甫遇,不由得大为得意。
放声大笑中,他命令皇甫遇率两千本部兵马,与三千契丹骑兵一起,星夜南下,疾攻晋国都城东京开封府。
皇甫遇领命,出了房门才发现,除了侄子皇甫冲以外,只有几个从人在此等候。
皇甫冲看着神色憔悴的皇甫遇双眼一红,“大郎与杜知敏等人,俱被契丹人带走了。”
耶律德光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他当然要继续把皇甫遇的儿子和心腹扣在手里。
皇甫遇不再言语,也根本不管军务,只带了侄子皇甫冲等,随着大军往南。
傍晚,皇甫遇再饮烈酒二斗,对着侄子皇甫冲泪如雨下。
“身荷国恩,位兼将相,既不能死于军阵,何颜以见旧主!更受命图之,所不忍也。”
皇甫冲与从人皆泣不成声,一个从人劝道:“某随郎君十年,不忍见郎君如此,今夜值守者乃是军中旧将,不如我等趁此机会,护送郎君离去。”
皇甫遇深知,他这一走,留在契丹军中的儿子和杜知敏等人,就可能被契丹人杀死。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了,因为他决定,要把杜重威已经无耻投靠契丹人的消息,告诉朝廷。
于是当日傍晚,皇甫遇带皇甫冲与从人数名,趁夜离开军营南下。
两日后,皇甫遇与众人走到赵州以南平棘县城外,此时天降大雪,道路泥泞,众人又累又饿,几乎行不得路。
皇甫遇的情况则更加糟糕,他七八日不曾多少饮食,还狂饮烈酒求醉,原本雄壮身躯,已经彻底句偻了下去。
此时他已经连骑马都不行了,是皇甫冲买了一辆驴车,拉着他往南。
皇甫遇仰面朝天,干冷的雪花,飘到他脸上,皇甫遇都没多少感觉了。
他忽然想到,就算是冒死通知了朝廷,但朝廷已无兵可用,路上反而可能会害了身边侄子皇甫冲和忠心从人的性命。
他长叹一声,叫停了皇甫冲,然后勉强坐了起来。
“我已信宿不食,疾甚矣,主辱臣死,无复南行。”
皇甫冲听出了皇甫遇口中的决死之意,赶紧劝说。
“就算不南行,我们也可寻一地暂住,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将来。”
皇甫遇惨笑一声,“还有将来吗?”
皇甫冲把牙一咬,对着皇甫冲说道:“河西凉王,乃是大朝忠义之后,关中平乱之时,仁义之名播于四方,今又出粮百万石赈济灾民,实乃天命之主,日后能北逐契丹,兴复中原者,必是凉王殿下。”
皇甫遇恍然长叹,“数月之前,你欲往河西去,看来是认准凉王了。”
皇甫冲点了点头,“侄遍数天下之君,无论天子还是国王,唯有凉王,是真人主也!”
皇甫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某去之后,尔等可往河西,辅左凉王,北逐胡虏,为某报仇。”
皇甫冲闻言大哭,他抓着皇甫遇的手腕哭道:“伯父乃是天下有数的忠勇之臣,若能辅左凉王,何愁大事不成?”
皇甫遇摇了摇头,“我乃晋臣,天子待我甚厚,安忍见国家倾覆,君上受辱?”
说完,见皇甫冲还要劝,皇甫遇厉声大喝,“休要坏我忠臣名节!”
说完,这位后晋最为悍勇的忠臣,从怀中掏出准备已久的短刀,勐地插入脖颈,自杀身亡。
皇甫冲等大哭,收揽皇甫遇尸体后,径直往西,投奔张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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