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虺子画来到了肃州,在李道一的接引下来到了徐长安等人的住所。
徐长安还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坐在徐长安身旁卿九,便知道徐长安要说什么了。
“长安,咱两的交情归咱两的交情,马三是我徒弟。在铁里木村献祭的前一晚,他对我这师傅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帮他马帮的兄弟们报仇。”
虺子画看着卿九说道,即便是面对徐长安,他也没有改变要杀了卿九的决定。
其实这事儿徐长安不好劝,也没什么立场劝。
卿九的人杀了马帮的兄弟是事实,这一点无法否认。
按照徐长安一向的处理之法,应该按照圣朝律令来执行。至于卿九能不能活命,或者在律法允许条件之内戴罪立功的法子,他都可以去找。可湛胥杀马帮兄弟这事儿,却有一个大问题。当时他们所在地位楼兰,并不在圣朝的地界上。故此,圣朝的律法对此事没了约束力。
若是按照楼兰的律法来算,现在楼兰早已经被灭了,甚至整座城都被打入了地下,又有什么法理可依。
就这事儿,就算是让荀法来处理,也有些困难。
或许,真的只能任由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每个人都有私心,做不到真正的大公无私。就算是徐长安,也不喜欢二人大打出手。
虺子画是他父亲的义兄,算是他的干爹,一路上护着他,他不想伤害虺子画;可他又不愿卿九当真偿命。
事儿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才知道公正和公义有多么难得。
徐长安夹在两人之间,实在有些为难。
而且马帮的那些人,也不能白死。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别说当初卿九以为马三带领的马帮兄弟不怀好意,就连徐长安都多次试探,差点对马三出手了。
在卿九看来,自己做的那事儿没任何的问题。
当时马三他们一群人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不杀他们杀谁?倘若他们真的有问题,出了事儿谁负责。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是徐长安,也难将其给理清楚。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让张之陵和李道一分别看着他们二人,不许他们二人打起来。
而他则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走出了门。
一定要把内部的事儿处理好了,他才启程去往云梦山。一个团队,若是大家心生嫌隙,定然走不远。
徐长安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肃州临时的将军府。
这是壅谷之战之前相柳一族和圣朝共同建立的将军府,为的就是对抗金乌一脉的妖族大军。
如今虽说妖族大军退了,可柳承郎却带着相柳大军不想走了。
这种情况孙天明早有预料,倒也不慌,只要不爆发大冲突,就在这儿耗着也没事。
而且,这相柳一脉除了柳承郎,便没什么名将了;可人族这边,还有姜明等人,甚至还有稷下学宫的学子还没出来。孙天明有的是时间,和柳承郎耗在这肃州。
稷下学宫的学子或许没有他厉害,可放眼妖族其它将领,也没人能够挡得住那些学子的。
这二人为了占据这肃州,如同小孩子一般耍起了赖皮。如今的这二人形影不离,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吃饭睡觉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生怕自己不看着对方,对方立马就会有什么损招出来。
徐长安也懒得管他们二人,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把肃州给湛胥,湛胥都不一定会要。肃州继续樊城颇为遥远,相柳一脉若是当着拿下这肃州,只要金乌大军再度出现,这肃州的妖族大军便会孤立无援,成为盘中餐,碗中肉。
只不过,他们也不想轻易退兵。
毕竟只要在这肃州,不要过分的撕破脸皮,也能够制衡孙天明。若是以后有机会,夺取这肃州也会方便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柳承郎也不想要肃州。可如今现在他回樊城,湛胥躲在幕后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受到相柳内部的刁难。他现在啊,只能装作很想要肃州的样子,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先暂时躲避一下相柳一族即将到来的内乱。
湛胥假死,知道的人不多。定然会有不少人趁此机会跳出来,若是他回到樊城,别有用心之人必然会将矛头指向他。
他可懒得理会相柳一脉的内乱,他在相柳一族,只不过是为了救心上人而已。
徐长安和孙天明都明白柳承郎的处境,故此也没逼迫他,只要妖族大军好生的待着,别惹事,无聊的时候可以研究一下在沙漠上种植小麦水稻之类的东西,他们也懒得管。
再说,有了徐长安的推荐,袁老和袁不饿研究的水稻种子,还有小麦种子都推广了开来。不止人族,不要妖族都开始对种植产生了兴趣,特别是那些血脉不强的小妖。
若是勤劳能够饱腹,谁又愿意出去流血拼命呢?
徐长安来到这临时的将军府,坐在了大厅门前的台阶上。孙天明和柳承郎见得徐长安来了,便也来到他的跟前。
“小侯爷,怎么垂头丧气的?”
孙天明倒也没和徐长安客气,坐在了徐长安的左侧。至于柳承郎,则是推着轮椅来到了徐长安的右侧。
徐长安想到二人的聪明才智,心里一动,于是便将自己如今的困境与二人说了。
这二人听罢,也皱起了眉头。
若是不尊重法理,那自然好解决,看谁的拳头大;可若是找法理规矩,也不好找。
而且,这事儿,当真不好说。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好解决啊!
“你强行让他们和解呗!”柳承郎想了一下,他也没啥好办法,只能说道。
“强行何解倒是简单,可这事儿却是法制改革的开端。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便得改!倘若这件事儿处理好了,那圣朝的法制将会更健全。”孙天明一眼就看穿了徐长安所想,要不是如此,徐长安也不会如此为难。
“几个普通百姓的死而已,需要那么麻烦吗?”或许是在妖族待久了的缘故,柳承郎不解的问道。
徐长安听到这话,声音冷了下来。
“若是湛胥没有遇到你,你也是普通人。”柳承郎听得这话,闭上了嘴。
“站在高处的人,经常会忘记自己从底层爬上来的艰辛。”这几天孙天明和柳承郎一直在抬杠,忍不住说了一句。
柳承郎罕见的没有反驳孙天明,只是低下了头。
“所以啊,我在想怎么制定相关律法,就算是妖族也是如此。而且,不能伤了卿九的性命。此事的为难之处,便是在这儿,要开一开先河,有律法,也有有人情味。”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案子,他也写了信,传到了长安,让荀法一起头疼。
“这马帮是何人的?”柳承郎突然问道。
“谢天南的。”
“那群马帮汉子的家人,也只能他能找到咯?”柳承郎抬起了头,脸有些红,似乎是因为方才孙天明的那一句话。
“没错。”
“帮他们报仇的,不应该是他们的家人么?虺子画前辈帮自己弟子报仇,弟子帮自己的兄弟报仇。若是所有人都这样,我认一个兄弟,是不是就能去合法杀人了?”
柳承郎这一句话,点醒了徐长安。
“此事,应该让虺子画前辈去伸张正义。”
徐长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的确,让虺伯先去找谢天南,随后找到那些家人。即便是要处置卿九,也轮不到他来处置。最应该为受害人负责和报仇的,不应该是虺子画前辈,应该是受害者家人。”
“还有一点……”孙天明似乎抓到了这个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点。
“卿九杀人,是为了保护你。说白了,也就是防卫。既然如此,律法应该对这方面有一个解释。倘若有人要来杀你了,你总不能不还手吧。但是他只是想打你,却没想着杀你,而你把别人给杀了,这就应该受到惩罚。在军营中,也有这样的规矩。倘若是别人先动手,那便可以还手。但绝对不允许先挑事,先挑事儿的人,受到的惩罚要重一些。”孙天明补充了一句。
没想到,困扰徐长安多时的问题,被这两位军师三言两语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徐长安急忙赶回了肃州的客栈,让李道一又写一封信给荀法。
他把虺伯叫到了一旁,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虺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得这话,他选择相信徐长安,便听从徐长安的话,去找当年长安纨绔之一的谢天南了。
长安,徐长安寄过去的第二封信还没到的时候,荀法的书桌上放着才写好的法案:《圣朝子民于国土之外纠纷解决法规》。
作为法家的独苗,荀法想了想,提起了笔,在纸上创造下了两个具有深远意义的词汇:正当防卫,防卫过当。
……
关于这些马帮兄弟的事儿,谢天南倒是没太在意。甚至,就算是马三的死,他们去大漠之中做生意的路线断了,他都不在意。
什么马帮,都只是他用来积攒名气的工具。
此时谢天南,出现在了徐长安和轩辕炽都想不到的地方。
“谢大哥,听说肃州之战赢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长安。”轩辕仁德坐在了主位上说道,此时他正在越州属于他的王爷府邸。
谢天南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现在还没到时机,放心吧,打仗靠的是财力。你谢大哥这些年,也有一些积蓄,等到战争后期,你必可以回到长安。”
轩辕仁德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吓得李忠贤急忙扶住了他。
如今的轩辕仁德,完全变了。
他如同一个商人一般,心思全放在报仇上了,根本没有一国之君的担当和格局。
“谢大哥,您这些财力,是怎么得来的。我只知道,来钱最快的法子是青楼、赌场和钱庄,可您的钱庄之前被他们改革都给关闭了,赌场也关了大半……”
轩辕仁德越说声音越小,他突然想起来,那些事儿他也有参与。
谢天南放下了茶杯,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实话告诉轩辕仁德:“仁德啊,你可知道,靠近南海的山上,气候湿热。那儿盛产一种花,叫做罂粟。制成丸子,让人服食。那个东西的利润,可比什么马帮做生意,青楼还有赌场来得快。”
轩辕仁德皱起了眉头。“卖吃的能这么赚钱?”
谢天南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朝着这位前圣皇挤了挤眼睛说道:“这东西若是吃了,就一辈子都想吃,没人能够抵抗。而且,吃这东西的人,会做一场美梦。”
轩辕仁德还是不了解这东西,不过听谢天南所言,这东西应该是好东西啊!
“那这东西卖给谁?”
“现在我只是把它卖给百姓,等过些时间,我打算把这东西卖到军队里。只要是个男人,没人能够抵抗他的诱惑。吃了它,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会有。”
轩辕仁德“嗯”了一声,没有太过于在意,便继续和谢天南聊其它东西了。
现在的他不知道,这东西遗祸无穷,将会让他成为亡 国之君。
……
徐长安处理好虺子画和卿九的矛盾之后,这才启程去往云梦山。
此番张之陵和钟灵仍旧跟着徐长安,这段时间里,两人都得到了一些好处和提升,他们总觉得自己欠了徐长安的,在徐长安的面前,他们犹如贞洁烈妇一般,对徐长安不离不弃。
有两位高手随行,徐长安自然乐见其成。
小青霜和鱼夭自然要跟着徐长安,李道一和小白也不会离开徐长安,再加上九亘和卿九,便是他们此行的队伍。
至于跟着徐长安从齐城来的那群修行者,则被留在了肃州。
甚至就连常墨澈,此番都没有选择跟着徐长安而去。
他所求的,便是想看看什么魔道和正道的融合,想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道。
可现在,他在小夫子身上看到了这东西。看到了正直正义也能和魔道相融合,看到了不一样的魔道,看到了他想象中的魔道。
他啊,就打算在这肃州待着。甚至,他还加入了苏青和枪决的长安军,帮这二人管理一下加入了长安军的人员。
徐长安一行人从肃州出发,目标渭城,那个徐长安生活了很久的小城!
……
渭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时光荏苒,天下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可这小城的时光仿佛被停止了一般。
小雪落在街道上,头发已经花白的小贩开始收着探子,偶尔看到两个少年急匆匆的从街道上跑过,都会招呼一声。
这些个少年,都是去听书。
七八年前,这儿的少年喜欢听的是徐宁卿的故事,蜀山七侠的故事。
可现在这些个少年,一问便是去听什么长安城外徐长安挺身而出的故事,什么满雪山众妖大战的故事。这些个故事啊,都和徐长安有关,甚至戏曲都出了什么《紫衣别》,也是大受欢迎。至于最近说书先生嘴里最火的故事,莫过于是徐长安齐城射日的故事。
“诶,现在这些说书先生,怎么就离不开徐长安了。”
小贩嘟囔了一句,便继续收着探子,如今下雪了,要赶紧回去找老婆和热炕头。现在年纪大咯,不像年轻时候,不管天气怎么样,总喜欢去青楼,去听书。
也不知道那些老鸨是吃什么维持身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声音依旧响亮,那些个青楼依旧是众人眼中的地狱,让男人们前赴后继去的“地狱”。那些姑娘也保持得好,只要收摊慢一点,蹲在墙根角一听,总能听到一些喘息声。那喘息声可不能多听,听得多了,冬天的猫儿都会提前叫了春。
现在这小贩也只能蹲墙角听一听声音了,眼中露出精芒。要是自己上,他可不去。倒不是没银两,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摆摊,倒也存下了一些银子,可如今年纪大了啊,折腾不动。
时间是年轻人的,世间是年轻人的,姑娘们也是年轻人的。
他呀,老咯!
守着摊子的他,听到了路过的人又在讨论徐长安,小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老子也认识一个徐长安,只不过那个小家伙,好久没出现咯。也不知道是不是拜了说书先生为师,娶老婆了。老子不止认识徐长安,更认识时先生哩!”
他知道,自己认识的“徐长安”绝对不会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大英雄。可男人嘛,嘴上哪里能认输?
小贩拉着木板车,正要使劲,可却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都来不及看清楚撞的是谁,小贩便急忙道歉,要是这人就地躺下,他半年的摊子可就白摆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忙说道,说着这才抬起头来一看,看到了穿着青衫的盲眼青年,顿时愣住了……
“徐……徐……”他连续说了好几个“徐”字,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这青年的完整名字:“徐长安,小长安,这么多年不见,变帅了啊!”
随即,这小贩看向了徐长安身后的小青霜和鱼夭,同时也看到了身高不怎么高的李道一,小声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有了夫人和女儿就算了,儿子也这么大了?”
李道一看着他看向了自己,张开了嘴,但却没有骂出声。
要不是现在脾气好了,他非要撸起袖子来和这小贩对骂上几句。
“什么眼神,道爷怎么就成他儿子了,道爷是他兄弟!”
小贩讪讪的笑了两声,便邀请徐长安一行人去家里坐一坐,虽说徐长安他们人多,可远来都是客,就算是他一年的摊子白摆了,就算是被老婆子扯着嗓子骂,他也认了。
徐长安笑了笑,拒绝了小贩的邀请,只是答应他以后会去找他聊聊天。
说罢,徐长安便带着一行人朝着德春楼走去。
德春楼依旧热闹,隔得远远的,便听到了说书先生那拖得老长的声音。
众人进入这德春楼中,便捂着鼻子,甚至有人开始咳嗽起来。
这德春楼烟雾缭绕,李道一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们这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低着头好像在吸食着什么东西;甚至有一部分人,点燃了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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