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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说实话!”吴谦和能够不顾自己的生死,但却不能不顾及女儿。女儿是他的唯一,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吴谦和的手往前伸,想抓住这刽子手,可惜的是,大牢里的铁链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看着原来老实善良的老人双目通红,刽子手终于开口了。

“没人会娶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即便那个人的长辈和你是多年的老友。你原本用命保下来的那家铺面,就是临街的,你用退出军营时的朝廷给的那些银两买下的那家铺面,人家不要了。即便那儿位置好,不管是做布庄还是做酒家生意都不会差的,用来当做嫁妆的铺面人家也不要了。”

刽子手的声音很小,眼眶也是红红的。

作为刽子手,他自小孤苦,除了师傅之外,再无其它人对他好。和吴谦和相识也是因为这老头为人不错,会赊酒给他喝。当初他本是专门的刽子手,可在斩柴薪桐的时候出了岔子,加上柴薪桐后来成为了老圣皇身边的红人,如今新圣皇仰仗之人,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就连官府派的活也比之前少了大半。没了收入,还好吴谦和经常接济他,故此两人这才成为好友。

这一次若非吴谦和得罪的那些人知道他与吴谦和是朋友,也不会把这个差事想办法派到他的头上。

他们就是要让吴谦和死在自己朋友的刀下,还要破坏他女儿的婚约,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他们还要让他的女儿生不如死。

一想到这,刽子手便不知道和吴谦和怎么说。

躲在一旁的三人听得二人不再谈话,程白衣便朝徐长安使了一个眼色,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便打在了刽子手的脖子上,刽子手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我先出去。”程白衣小声的说道,交待好了徐长安之后,便走了出去。

“谁!”吴谦和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反应也是极快,立马喝道。

“是我,吴伯。”程白衣说着,露出了身形。

吴谦和看着面前的程白衣,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死刑犯牢房,刽子手能够进来他不意外,可程白衣是怎么进来的。

当初程白衣也是喜欢在吴伯的小酒馆里约人,久而久之自然就相熟了。

“我在朝堂上有一些朋友,自然能来此地,吴伯你放心。”

吴谦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刽子手。

“他没事,吴伯,你的事儿我也知道一点,可根据圣朝律令,我们拿对方没有一点儿办法。而吴伯,你杀了人。”

吴谦和没有说话,

程白衣叹了一口气。

“吴伯,哪怕嫁妆不是那么厚,也行啊!”程白衣声音越发的小,还有些嘶哑,眼眶也红红。

这个老人前半生英勇,后半生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本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在最后的关头,却锒铛入狱,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吴谦和笑了,眼中有光芒一闪。

“这不行啊,女儿家的嫁妆怎么能够薄,不然去了夫家会被受欺负的。我把产业给了女儿,以后她说话也硬气一些,即便发生了什么,那些嫁妆啊,也足够她好好生活了。”

吴谦和声音越说越小,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退婚,眼中的光芒便消散了,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低着头。

“可你不怕死吗?砍头不疼吗?我记得您和我说过,当年上战场,你的腿被狼崽子咬了一口,都疼得要命。”程白衣眼中有泪光闪烁。

“疼啊,可想到女儿会幸福,就不疼了!”吴谦和抬着头,幽幽的说道,又叹了一口气。

“我求他们,当初我只是和他们借了二十两银子,他们却要我赔二百两,还有我的店。我求他们放过我们父女,他们不许,他们说啊,要是我不想还二百两银子还有店面,就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里去。”

程白衣看着吴谦和苍老的脸,脸上已然有了泪痕。

“我只是借了二十两周转,三天就还给他们,可他们却涨了一百多倍啊。我跪下,我求他们给条活路,他们不给。他们说身后有人,要是我不把店铺给他们,就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里,还说不是平康坊那种大青楼,那些青楼里的女子除非自愿,不然不会做皮肉生意的。他们要把我女儿,卖到寻常做皮肉生意的小窑子里去,还说我女儿就应该去做那个。”

吴谦和越说越激动,双手不停的颤抖。

“所以,我拿起了刀,一刀、一刀、又一刀。”

吴谦和说着,便在空中比划着,仿佛手中真有一把刀一样。

“我把他们全放翻了,我跪下来过,我磕过头,可他们不给我活路啊!他们不止不给我活,连我女儿都不允许活下来。”

吴谦和越说越激动。

“我们穷人,就没有活路了吗?我们当初也是在战场上流过血,杀过敌的。他们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损害我女儿的利益,哪怕一丁点儿。”

躲在暗处的徐长安听到这话,终于站了出来。

吴谦和看到徐长安推着湛胥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回过神来。

他嘴唇颤抖,颤巍巍的喊出了那两个字:“世子?”

“老人当初做过铁浮屠的辎重部队里面的官兵,虽然比不上铁浮屠,但也是精锐。很少有队伍能够赶得上铁浮屠的机动性,每一次都能送到粮食,而且还开路和查探。铁浮屠是你父亲创建的,他们那群人,都视你父亲为神。”

程白衣解释了一下,吴谦和朝着徐长安跪了下去。

徐长安见状,急忙手往上一托,便凭空让吴谦和站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都讨厌别人称他“世子”,讨厌别人说他的时候带上他的父亲,可今天,他觉得这是一种荣光。

“我都知道了。”徐长安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转身离去。

徐长安才走出大牢,便有几个人朝着吏部和薛正武的住处而去。

……

“小侯爷,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徐长安一转头,便看到程白衣推着湛胥站在了不远处。

“对于借银两该怎么还,圣朝没有明文的律法规定,可对于杀人,却是有规定的。”程白衣补充了一句。

“银钱本不坏,坏的是人的欲望。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世间,老实人,活不下来的。有了朝廷又怎样,能保护他们吗?”程白衣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最近去陪湛公子小住一段时间。”说完之后,程白衣推着湛胥朝着来时的院子走去。

徐长安无言,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几个时辰吴谦和便要被斩,他也没了办法。

从道义上讲,吴谦和没有做错;可从律法上讲,吴谦和罪无可恕。

“对了,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够拥抱到暖风和温暖;至于底层的人,他们所看到的,接触到的,只有阴暗和潮湿。”程白衣突然停了一下,没有转身,声音却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

两人踏着月关而去,只留下了徐长安站在原地发愣。

“小侯爷,吏部代尚书荀法大人有请!”

……

天才微微亮,一个女孩被赶了出来。

“吴倩儿,你别上门来了,我张家和你吴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张家,也不会要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做儿媳。”

女孩脸上全是泪痕和泥土,被人直接丢了出来,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上有淤青,脸上有伤痕。

也是因为她父亲把事儿闹得太大,要不然那些要债的也不会只是打她一顿。

她看着又关上的大门,心沉入了谷底。

原本的世交、伯父,如今却如此的陌生。

大门再度打开,她眼中出现了光芒,可她还未说话,却被他们家扫地的大婶泼了一盆冷水。

“哪来的,还在门口丢人现眼,这次泼水,下次泼粪!”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穿着锦服,停在了张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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