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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传说,也终究只能是传说。”杨一休没有继续说下去。
都是当初的老同学,就算不曾喜欢过慕容翊,但是看着两人走到这一步,还是忍不住要为陛下伤心的。
杨一休虽然不喜欢慕容翊,但是却从来不觉得他不适合铁慈,他总觉得陛下那样的人,也许正需要这样离经叛道的人来配,才能活得更快活些。
可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看方才那马车上,似乎有女人呢。
这是出门巡视还不忘记带女人?果然一当上皇帝就荒淫了!
杨一休哼了一声。
大乾方的人,伸长脖子看着那群士兵被非常迅速地撤出了城门,随即很快就有一队士兵上来替换,新来的这一批人,神情更紧张,更严肃,查起来更是恨不得连脚底板都捏一捏。
也就很叹为观止了。
而朝三已经一阵风似地卷到城墙上,继续干活了。
“快些!再快些!陛下已经到了没看见吗!”
杨一休猛地一拍大腿,蹿上城墙,大喊:“伙计们,干起来!”
“别让大奉那群白熊干过了我们!”
“哈哈大乾弱鸡,也就嘴皮子上吼一吼!”
“干你娘!”
“干你爹!”
……
城墙上吼声一片,卷出了新高度。
慕容翊的违禁马车已经施施然进了城。
车厢里,奚云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这座城池,“这城臣女记得好像才建了不过一年,竟已有了如此规模。”
“这是东市,将来骏马铁器以及名贵器物这些便在此处售卖,设有粮仓和平淮署,用来供给粮食和平抑控制物价,破镜城官署和未来的官员住宿地也将集中在这里,不过是否还要再划分为两国官员不同的居住坊市,还要和大乾商议。”
“隔了这条明镜河,对面那一片花树所在地,就是未来的西市,也是百姓聚集之地。卖些平价杂物,日用货品,针头线脑,将来也会是最热闹的地方。”
奚云看着那些还空落落的地方,想了一下,道:“要花很多银子。”
慕容翊笑了笑,知道她思路不同于寻常女子,道:“银子嘛,多杀几个贪官就有了。”
奚云道:“群臣都道陛下苛政。”
“百姓可没这么说。”
“陛下不怕失朝野之心?”
“这你就不懂了,人心多贪,少有不热衷荣华的,哪怕明知荣华多危,高位临刃,也免不了前赴后继。岂不闻‘富贵险中求’?”
奚云不赞同地道:“也还是有心性高洁,不慕名利,只求造福百姓,替君父分忧之臣的。”
“你是想说你父亲么?”慕容翊笑道,“确实,如通政使等人,不为求财。但是,他们求名啊。”
“求千古令名,求史册清名,求百姓赞誉,求帝王礼遇。”慕容翊道,“这难道不是贪心吗?”
“既然贪心,既然有所求,那么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应该的吗?”
奚云沉默,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皇帝陛下深谙人性,看人入木三分,但这心性,未免太寒酷了些。
做他的臣子,迟早要被削得丝毫不敢横生枝节吧?
做他的百姓,却能得到最大的宽容和爱护,由此他确实获得了百姓越来越高的拥戴,他所经之处,所下之令,都会第一时间得到百姓欢呼,但这很多仁政和优待,其实都是从他勒刻百官中得来的。
这种行为让奚云心中有种奇异的不协调感,总觉得和慕容翊这人性格不符。
却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没有群臣拥戴,纯粹以威加之的帝王,他的皇位是坐不稳当的,毕竟掌握大多数权力和资源的,最终还是那些上层贵族。
当他们在高压政策下觉得忍无可忍,慕容翊就危险了。
他难道想隔三岔五就面对被压迫不过起来造反的大臣?
奚云想不通,也知道不能问,只能压下这个疑问,指着大片大片的空地问慕容翊:“这城池的规模比想象中大,那么那些地域呢?”
慕容翊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兴致勃勃地道:“带你来,正是听说你很喜欢营造之术,你们府邸建筑格局就是你自己设计的,尤其花园为人称道。我这里有张图纸,我需要把这些建筑都复刻在城中,且不要显得怪异杂乱。”
奚云愕然接过图纸,图上画着很多建筑,有山有水有小村,有塔,有青楼,有垂着花串的小桥,甚至还有湖,湖上有船,湖中有岛,也有样式奇特的南方彩楼,楼上住人楼下养猪的那种。
总体看来,就是风格兼具南北,十分杂糅。
奚云仔细看了很久,看过三遍《慈心传》的她,渐渐明白了这张图纸的意义。
“这是……您和大乾皇帝陛下,所经历过的地方?”
“是啊,你看那塔,是苍生塔的复刻,当初我就是从那塔上一跃而下,而她接住了我……”
慕容翊停住,想起那日仰头向他冲来的少年。
想起他落入的那个温暖而有力的臂弯。
想起铁慈接住他之后的狂奔,他的衣裙被风吹起覆在了面上,近到能感觉到她清甜的呼吸。
想起她一脚蹬在墙上卸力,生生将墙面踹出一个洞。
他眼底生出淡淡笑意。
奚云望着他,也想起了《慈心传》后几卷中的内容,她对两位皇帝的正式初见可没什么滤镜,唯一的感觉就是有点好笑。
咱们的陛下如此“娇柔”。
而大乾皇帝像个怪力金刚。
两人各自改换性别,竟还十分协调,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奚云心中,不禁对大乾那位传奇般的女帝生出些好奇和向往。
她忍不住道:“陛下您耗费巨资,建造这些,但是,又有谁能懂呢?”
慕容翊挑了挑眉,“何须不相干的人懂?她懂,我懂,就成了。”
“可,她也见不着。”
慕容翊不说话了,他凝视着那些空地,眼前却慢慢铺开了画卷。
那是一座七层的高塔,楼层内有机关,地下还有乾坤,檐角垂着金铃,春日里停满飞鸟。
那是一座弯弯拱桥,无数花串垂落桥身,拱桥之下,船声欸乃。
那是一座山中小村,东德子家的后窗对着后山的洞,李大娘家有个地窖,阿黑的屋子有个不明显的阁楼。
那是一座装饰华丽的青楼,某个头牌靠西的房间里,推开窗可以跳入一条隐蔽的小巷,床还是翻板的。
那是湖上的一艘船,在那船上做过水手的人都知道,大通铺最里面一个铺位地下有夹层,压舱石所在的底仓是双层的。
那是魃族常住的那种彩楼,那种楼一览无余,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往这楼的方向来的一路水道两边,那些大树都是假的,中空的。
……
那是他和她一路共同的经历。
是他和她才知道的,一些似乎并不紧要的小秘密。
如今他都搬了来,复刻在这里,等待着有朝一日。
被忘记的旧事开启,不能回的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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