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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实飞之中,迎面忽有一片隐约的阴影垂落。张临川假作不知,调整自身方位,自然地遮住革凿的视野.

及至临近了,抓住机会抬步一折,身如水镜起波澜,神通乾坤索发动,顿时穿回了现世中。这一步太过自如,世界阴影恰好成为他的陷阱。有时候精心设计的陷阱,未必及得上这种顺手为之。天时地利一相合,顿成绝杀之势。别说革蜚了,就算高政落进这世界阴影里,也要被当场消化。再次现身的地方,是一处不知名的山谷。

在越国的东面,当然还远未至梁国。但来不及等张临川检视自己的收获、重新规划路线,身前的空间就像一扇门户,被轻轻推开,面容奇古的革蜚,已经走了出来!即便向来从容如张临川,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讶色。

“很惊讶?世界缝隙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吗,你好像觉得就你熟悉?”革蜚脸上带着怪异的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又是怎么出来的。“听起来像是我低估了你。”张临川笑了两声,站定脚步∶“所以你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这么自信?”说白了,他忌惮的是革当背后有可能的高政。然而经过世界缝隙里的这一场追逐,哪怕是洞彻真实的当世真人,也不可能捕捉到痕迹,早该被甩掉了。

至于洞真之下,他怕得谁来?我当然是从革氏出来,不过这不重要。"革凿笑着道∶"重要的是……你惹到我了!我可是革氏子弟,国家天骄,岂能容你这妖人作恶横行??他仍如先前在白平甫的书房里那般,主动向张临川踏步,主动打破危险距离。而张临川这一次……

“革蜚,是叫革凿对吧?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离开,并不是因为忌惮你呢?张临川意识到,这个革凿跟他所认知的完全不同,故而往生神通不容易找到切入点,最稳妥的恶种开局很难成功。但这也无所谓。此时已在越国境外,无非是速战速决,无非是正面杀一场。逃了太久,世人好像以为他这个无生教祖,只会逃跑……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轰隆隆本是青天白日,忽然间电闪雷鸣张临川的身上,游动着若有若无的幽暗电芒。

而与之相对的耀眼炽白雷光,已将天穹分割成无数个裂块这个无名的山谷洲完全被他狂暴的力量所覆盖。等闲神临境修土,根本不可能有此体现。

但在那呼喊而起的狂风中,在那狂舞长空的电蛇之下。革蜚也笑了--

“张临川,我姑且也这么称呼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任你离开,任你逃到这里来。

也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你杀白平甫的时候,我正在场呢?"他的一双眼睛,立即转为一黑一白。

倏然间这片天地,意如风中燃烛,明灭不定!广阔丰饶的河谷平原,早已经沦为废地,寸草不生。天骄张巡的鲜血洒落此处,也未能滋长一叶草芽。世间的残酷恰似如此。河谷平原北部,其国名“丹”,曾经也算是泱泱大国。如今刑人宫执掌者公孙不害正在公审此国高层,王侯将相皆成阶下囚。诸侯列强也都列席就坐,斯文有礼,静待分餐。

河谷平原南部,其国名“乔”。它与丹国如此之近,且有相当亲密的关系,两国皇室在历史上多有通婚。

什么一荣同荣,守望相助盟约签了不知多少……现在也只可安安静的,旁观这一切。人们大多知道,丹国和乔国,都是河谷之战的旁观者。人们不太知道的是,丹国和乔国,都是河谷之战的幸存者。或者也可以说,是背叛者……当年包括丹国和乔国在内,河谷诸国隐秘筹划多年,想要组建类似于一个西北五国联盟的盟国,好在秦楚两大强国的夹缝之中,求得一份自主与自由。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只要景国点头支持他们就可以像西北五国联盟一样,作为一根让秦楚都肉疼的刺……

假以时日,河谷平原如此丰沃,如此得天独厚,河谷未尝不能为强国!震动天下的河谷之战,却在关键时刻骤然爆发。说是秦楚生隙,欲较高地,战场却选在河谷。向来愿意主持正正义的良央帝国,全程保持了缄默。没有景国的支持,面对秦楚兵锋,丹国、乔国又哪敢吭声

直接将隐秘签订的盟约弃于脑后,对河谷平原上诸多小国的求援充耳不闻。甚至紧锁边关,不敢放一个河谷诸国的百姓入境。因为秦楚双方在将河谷平原选定为战场之前,就已经先一步以外交手段在此完成了切分。两强各据平原西东丹国、乔国自身都朝夕不保,怎敢接手秦楚之私产?最后的结果便是史书所载、人所共见-秦楚之间一场声势浩大的国战,直接将整个河谷平原打成了白地,自此以后,河谷诸国皆亡。后来的日子里,丹国和乔国之间倒是还保持着联系,两国皇室甚至前年还通了一次婚,算是弱者之间的相拥取暖但如今要分食丹国的,都已经不是秦、楚两国之间的哪一家了。什么自家的姑爷,先皇的血亲,乔国哪里还顾得上?

亦只能故技重施,锁关装死。在天下列国间,一声未吭。其实乔国不算太弱;毕竟曾经也是有当世真人坐镇的国家,不然也不敢与丹国暗通款曲,野心勃勃地一起牵头建立河谷联盟。当然,若是乔国君臣早知道丹国那位号称;赤帝'的真君根本就死在天外好多年了,打死他们也不敢答应什么联盟。

而等到河谷之战开始前,乔国的那位当世真人,不幸陨落在虞渊。乔国就此失声。作为乔国如今实力仅次于国主的神临,号为“百花娘子”的闵幼守,今年已经两百三十多岁了。可以说,她这一生见证了太多。从来一个初出茅庐的天才少女,后来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强者、艳名远扬的美娇娘,再到如今,容颜依旧,灵魂中却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衰气。

这股衰气,藏在她的眼角眉梢,洒在她的肌肤骨骼,腐化在她的人生里她久为国事忧思,也一直困顿于修为的停滞,自知是老了的。如今坐视丹国在风雨中倒塌,她在独自清修的百花楼上愁绪万端,完全看不到远处风景,也看不清家国未来,乔国现在的苦苦支撑、乔国君臣弹心竭虑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岁月交付了……又都有什么意义?

仍不过是霸国之兽巢,仍不过是盘剥百姓以上贡的唇弱之徒。国不足以称国,外不能撑风雨。说起来这样的乔国,比那个一夜之间被灭的无生教,又强到哪里?

天子枉为君父,她亦枉称“护国”这么多年活过来,天下事情她看得清楚,人恰恰是因为清醒而痛苦。

比如她很明白,早先河谷平原的这件事情,原本是河谷诸国有独立的需求,景国有在现世西南驾刀的需求,两方一拍即合。当然现在看来,在原定的河谷联盟内部,丹国是有借盟国之势冲刺出一位衍道真君的计划的。以此掩盖他们的真君老祖严仁羡之死,算得上是险中求生的一步棋。

十一年前那场元始丹会,搞得轰轰烈烈。丹国假严仁羡之名,玩了一出隔世传丹。,唬住了不少人,彻底打破了严仁羡已经身死的所谓“谣言”。现在想来,丹国人简直是以嗡”成道,把天下人骗得团团转。骗到了包括他们乔国在内,河谷诸国的意动。骗到了景国的支持,也骗到了秦楚的警惕。遗憾的是,并未能扛住这种警惕。

所谓的河谷之战,一开始其实是秦楚察觉到河谷诸国联盟之事,故而决定联手斩断景国爪牙,开一席瓜分河谷平原的盛宴。

但景国的应对非常果断,一见事不可为,立即全面退出现世西南。以实际行动表态,他们完全不对这里施加影响,不得不说,是以退落子的一步好棋。作为西境和南境的霸主秦楚两国对现世西南本就有更多的诉求。

在景国全面退出后,两大强国都不满足于原定分割的部分,于是以一场真正的大战来决定双方态势、厘清最后的收获。

双方逐渐加码,最终打得无比惨烈。什么是天下大势?说来说去,就是更大的利益分割。昔日之河谷诸国,今日之丹国,又有什么区别?严仁羡若在,“人丹”之事,死一真人即可,运作得当,一位神临就足以担下责任。严仁美不在了,整个丹国,也早就没有存在的理由。至少没有掌握如此多利益的理由。残酷的是....在现世这张巨大的棋盘上,乔国从始至终,都只是被分割的利益,而永远失去了持刀分割利益的资格。

闵幼宁在心里轻轻地叹息。随着年月的增长,才知道年轻时候的雄心万丈,是多么可笑随着年月的增长,才知道年轻时候的雄心万丈,是多么可贵……“闵府君,闵府君!大事不好了"忽地有一阵喊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楼来。闵幼宁截断了远眺的忧愁视线,回过头来∶“现在的乔国,还能有什么大事……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府里这名侍卫身上的鲜血。

“怎么了?”她起身问。那侍卫半跪着瘫在地上,强忍着痛苦,急声道∶“杨崇祖疯了刚刚直接杀入府中来,见人就杀,已将小姐掳走”

“什么!?掳去了哪里?”侍卫道∶“说是带回杨家成亲“砰I闵幼宇直接飞出窗外,自往杨府而去。现在的闵家,就只有一个小姐。

便是她的嫡亲孙女闵燕蛾。她这一生,养了四个丈夫,但自己吝于生育,只在一百多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又只得一个女儿,向来是被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侍卫听说的杨崇祖,乃是国中副相之子,与自家孙女闵燕蛾,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个孩子感情甚笃,本也称得上是良配。但不知为何,在去年的时候,燕蛾忽然就对那杨崇祖没了感情,执意不肯嫁他,说这人变了,不能再叫她心动。

她虽然看不出来杨崇祖哪里变了,但自己的孙女说不嫁,那就不嫁。她闵幼守的嫡孙女,自然有自我自由的资格。

女娃本也不必嫁人,修行自有高天。未来广阔,本不必在意什么一时缱绻。况且就算一定要谈婚论嫁,以燕娥的人品相貌才华,在这乔国,还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杨崇祖不过中人之姿散了也就散了。却怎么想得到,这杨崇祖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却敢武力掳掠?

杨家匹夫竟是怎教的儿子旧幼宁随即又生出警惕来。她不觉得杨崇祖自己有这样的实力,能够强闯闵府。更不相信这背后没有那个杨老匹夫的支持。联系到丹国的事情,她不由得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阴谋。在外部哪方势力支持下的政变?

一边传音给亲信手下,让她通过隐秘渠道,迅速通知国主。

一边带着一肚子怒火、满心猜疑,横飞长空,穿街越市,直接撞到了杨家门外。

一掌轰开紧闭的杨府大门∶杨家小儿,出来受死"本是为兴师问罪而来,看到此刻中门大开、张灯结彩的副相府邸,闵幼宁却愣住偌大一个杨家,处处堆红。只是有的红色是喜庆是红绸红花,有的红色……是殷红之血!院中此刻有许多的人,大约也符合一场亲事的热闹。只可惜这些人全都消在地上,鲜血积成了水泊。

在无数尸体环绕的正中央,当朝副相的公子杨崇祖,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官服,帽插宫花,笑容灿烂,正端坐在一张大椅之上。仿佛正在等她。此时他的姿态,仿如一位君主。周边的那些尸首,隐约竟似丹陛。

“燕蛾呢?”闵幼守看着这个年轻人,声音结了冰。杨崇祖毫无畏惧地回看着她,忽而神经质地笑了笑.“我三聘六礼上门,礼数周到,你们竟给我送回来。”

我与燕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临到头了,她竟薄情变心。“我这么一表人才,家世显赫。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

真心要与她成亲,她竟然执意不肯。"她不肯也就算了,我爹我娘他们竟然也都不同意。我把新娘子都接回来了,他们一个个吵这吵那,说什么要我跪着把人送回去……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他们这是在耽误我的人生幸福啊”杨崇祖很是气愤地说到这里,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只好把他们全都杀了。”

闵幼守这时候才注意到,伏在杨崇祖靴子前的,可不正是当朝副相?而那位副相夫人,却是倒在他身后不远处,趴倒在正堂的门槛上。

她强抑杀意地看着杨崇祖。杨崇祖仍然是那个杨崇祖,仍然是那副年轻端正的五官。

杨崇祖已经不是那个杨崇祖,那眼神即便是她,也觉得太冷酷!“我问你燕蛾呢?”

闵幼守咬看牙,再一次问道。杨崇祖很有些惊讶的样子∶“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吗?死啦,死啦。你放心,是成过亲才死的,是我杨家的鬼……对了。”

他站了起来,就在尸堆之中,非常有礼貌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我现在缺个新娘子,你也还有几分姿色,可以替她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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